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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March 12, 2008

街坊「小可愛」

(明報) 編按:舊區重建的故事一再重演,深水埗的街坊又經歷了製作抗爭語言、復又被政府和社會無視、被告上法庭,剩下的少數住戶舖戶堅持溫柔對話的局面。發展局長林鄭月娥剛為這四年抗爭宣判無效,將「K20-K23 項目」定為非古蹟非拆不可。原每晚於興華街十一號地下車房吃飯的街坊,這星期起預備局長的坐位和碗筷,等待局長來吃家常便飯。究竟街坊是破壞社會的劣童抑或不是,且讀讀這位作者所寫深水埗街坊畫展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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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六下午,我參加了一個畫展的開幕禮。一眾創作者和嘉賓剪綵,又在花牌前與「政府官員」合照,大放彩帶禮炮,鎂光燈閃過不停。及後,創作者們帶領觀眾欣賞自己的作品,他們講解的自豪,我們聽得趣味盎然。

這不是什麼著名或新冒起的藝術家的畫展,而是深水埗重建區街坊的圖畫故事展。十八間在深水埗重建區的小商舖、十八幅差不多兩米高的大畫、十八個生活點滴和故事,曾在他們生活過的街道上展出,現在於灣仔集成中心的展廊再次展示出來。嘉賓馮美華致辭時說,近年來社會運動往往搞得很「行」(與政府對抗),但這次她在憤怒中看見快樂。

街坊之一、新忠花店的黃生,特意為這次展覽製作花牌,上面寫着「我愛深水埗街坊」。剪綵時,街坊們亮出各自在工作上的工具剪刀,如花剪、鐵剪等,而嘉賓們的剪刀則是另一街坊小店威龍文儀提供的美勞剪刀。他們相信政府官員願意聆聽,林鄭月娥未能前來,不打緊,我們弄一個林鄭面具,與「她」分享我們的生活故事。年近七十、潘拾園藝的潘伯站在自己小店的圖畫前,滔滔不絕與眾人分享他多年來在園藝方面的心得——向東邊的植物會生長得最好、秋季花兒開得最多最美、水仙花球底部凹進去就是雙托的……觀眾們直叫他作花神。金泰汽車的李生面對群眾比較腼腆,街坊和義工七嘴八舌幫忙搭腔,原來他的小車房就是街坊們的聚會所……

強大的尊嚴

整個開幕禮洋溢着街坊們對自己在深水埗的生活感到滿足、快樂和自豪,表現出他們的自信、尊嚴、和在生活中沉積下來的智慧和鄰里關係。

在暮年面對重建的潘伯,我們在他的臉上找不到自卑,沒有被重建影響而認為自己被時代巨輪推倒、無可奈何要結束營業的自卑,沒有因為不被社會認同和重視的自卑。在潘伯旁的義工朋友臉上有擔心的表情,擔心潘伯沒有說出重點,就是重建對他的影響。不用擔心,潘伯的自信、潘伯對園藝的熟悉和熱情,及至每一位街坊的每一個故事,都是最卑微而又最強大、最實在的說明。

因為這是一場不一樣的社會行動。

總覺得一般的社會運動裏有一種頑童、或被視為頑童的傾向。這並不是說社會行動者是頑童,也不是說社會行動破壞社會的和諧和秩序之類。

教書的友人分享,頑童之所以「頑」,大多有其因由和故事,只是不被看見和關注。頑童或許曾經努力表達過他的需要,但遭漠視。於是他搗蛋、吵鬧、破壞、不讀書、離家出走,甚至?手自毁。他透過這些行為呼救,但這些行為並不直接反映他的問題和需要。細心的師長或者會問「為什麼」,與他努力溝通,漸漸發現這些行為背後的根源。但更多的情况是責罰打罵,多次不改則標籤為「生性頑劣」。問題都沒有處理過,又如何改?

早前在「漫畫騎劫社運」的活動中,社運朋友分享說,示威請願街頭劇等等,做是做了,卻不被看見,傳媒有時連半張圖也不刊,莫說仔細報導了。在策劃社會運動中,如何引起人們對議題的關注是重要的一環,我們在五花八門的表達方式上也能看見其中的努力。這些方式有的如頑童的行為,在傳達上未必能直接反映議題;有的雖清清楚楚的表達了,卻依然不被看見。長毛梁國雄的示威行動中,往往喊出最直接的口號,但傳媒的報導只是「長毛又示威了」。社會運動裡的頑童特質——那麼「頑劣」那麼「對抗」,把社會運動推進頑童的困境裡——不被看見、聆聽、重視和了解。社會裡,大意的「師長」把這些行動一一約化成「又來了」。

可愛的街坊,親愛的官員們

這種師長與頑童的關係並不為一個成熟的公民社會所樂見。公民社會中,市民與市民之間應能平等而睿智地討論各種問題,而市民更是授權政府管治社會的主體。「頑童」的位置不單把社會行動的議題約化消音,更是對行動參與者直接的傷害——把市民表達意見的權利╱義務定義成「搞事」,把應該擁有權力的市民轉化成弱勢的被統治者。

深水埗重建區的街坊何嘗不曾面對同樣的問題?街坊原本生活得好端端的,政府一聲重建打破他們的生活方式;而提出「繼續我們的生活方式」這等卑微要求的街坊,竟被視為「阻住地球轉」的攪事分子,被指「唔知想搏乜」,把他們告上法庭。他們被打進「頑童」的角色。然而,通過他們的圖畫和故事、通過這個展覽的模式,「離不開.深水埗」活起社區圖畫故事展把街坊的生活重新立體化地展現出來,街坊們自己也重新獲得尊嚴和力量。街坊們不在對抗,而是有尊嚴地、平起平坐地,告訴有關當局、告訴市民,一些他們在重建問題上或許忽視了的東西。

面對這樣一群會在公開信開首稱呼政府為「親愛的」的可愛街坊,政府的官員們,你們會如何理解和面對?馮美華在致詞末段時,因看見街坊戴着面具扮林太,她也即興扮起林太來,回答街坊給政府的公開信,說,你們告訴我的生活故事,我聽了很感動,你們問我會否保存你們的生活方式,我的答案是:一定會!

~刊2008年3月11日明報世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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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嗚嗚嗚~~~~~黃靜真是好編輯…昨天報導才出請林鄭食飯的消息,今天她就立即把這消息拉上我的文章去,完全扭轉了我寫得太慢的事實…還把我水蛇春一樣長的題目改掉,原本的題目是:從頑童反抗到平等對話的可能——「離不開.深水埗」活起社區圖畫故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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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資料:


1. 「離不開.深水埗」活起社區圖畫故事展

另,23/3/08下午3時在集成展廊有街坊自編自演皮影戲,
及29/3/08晚上7:30有重建紀綠片放映會

2. 街坊給政府的公開信全文

親愛的政府﹕

我們想跟你說出生活在深水埗的故事。

我們是在這裡生活和工作了好多年的老街坊。我們一向相處得和睦和諧,同舟共濟。住在天台的婆婆,拿著壞了的風筒,電器小檔的檔主會為她免費修好。就算我們沒有錢,也可在醬油舖買到兩蚊一袋的麵豉,有時還可以賒數。家貓跌傷了,街坊會拿藥酒來醫治。我們靠著小檔口,不求賺很多錢,總之養大了幾個子女。我們本來就是個自助小社區,街坊就是街坊的資源。我們的根,都在這裡。

每當想起在這裡生活的故事,我們都快樂。我們的智慧和尊嚴,都在這裡生活累積得來,不再輕易重建、不可能以高樓大廈取代。因為人走了,事情不再一樣。

三年前,房協說為了改善我們的生活,要重建深水埗,卻沒有給我們任何選擇,只叫我們拿錢離開。

我們不想拿錢,不想離開左鄰右里,也不想離開深水埗。走出了我們的家,不知可往哪裡去。

你會保存我們的生活方式嗎?

一群深水埗重建區街坊

Sunday, March 2, 2008

早春好天氣,我卻覺得很冷

1.
今天去看月滿了。包殊老師的名氣果然不虛。舞台上舞者揮舞著他們的肢體,舞衣和水。美麗、激情。我卻覺得他們很孤單。這是關於(兩性?)關係的作品,男女舞者離離合合,這一秒跟他親吻,下一秒轉身又跟另一個他擁抱,這是孤單。最後一幕群舞,舞者空群而出,一個個分別坐在地上,激烈地擺動肢體,並無踫觸交流。我們的愛戀和慾望,是不是也就是這樣,是一個人的想象、快樂、興奮與幽愁?
2.
土瓜灣區現在又開始"重建"了。周五午間聽到消息,心裡已經不安了。那邊有好多小店子…
周日主日返教會,聽到教友們對這事的想法,我是心寒的。心寒為何主內的人那麼冷漠、那麼自私。
他們高興得像股票大升,又帶半點失落:如果我哋(教會會址)"中奬"就好啦,不過,依家重建土瓜灣嘅樓價都會升(我地會址會值多d$$,可以賣出加$$換大d的會堂),真係感恩,主有聽禱告(祈求擴充會堂)。重建後又有多d人入嚟住(可以傳褔音)。
如果只是街坊,這樣想也不能怪。但,這是教會。為何會沒有同理心?老人家們要搬屋是一件苦事,你不能想像嗎?就算他的居住環境會變好,那搬屋的過程呢?那對新社區、新環境的適應呢?那需要重新(/不能夠)建立的鄰居朋友街坊網絡呢?還有小商戶呢?他們努努力力老老實實做街坊小生意做了半輩子,現在老了給錢他們搬走,他們是不是能夠重新再來?還是要成為大財團裡的清潔工和看更?重建後會有多些人住進來。但難道現在土瓜灣是死城了啦?還是所有人都是基督徒了?為何放著需要幫助的人、貧窮的人不顧,而去想望著將來住進來比較有錢的人?聖經不是這樣教我們的。我們最小的弟兄,落在他們眼睛的盲點裡。
另外,潮囍酒家結業,我的教友也感恩。感恩是因為,他們考慮過,要在潮囍酒家擺堂慶聚餐,後來卻沒有選擇這所酒家。在這所酒家工作的工人被欠薪,而且因此而失業了。還有心情感恩?涼薄呀…
心裡很痛,這就是我的教會。這就是我的教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