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飛 / 輕柔溫煦之風 / 學習怎樣學習 / 或者其他… / 是為習習

Thursday, April 28, 2011

Wednesday, April 27, 2011

Monday, April 25, 2011

過節 -- HKAF & HKIFF 2011 之三:其他

HKAF
recycling times

改篇自赫拉巴爾的過於喧囂的孤獨的本土新生劇場作品。一直想看書,所以買了票來迫自己在看劇前先把書看完(<--奇怪的習慣)。改篇滲入當代特色、場景設計巧妙有趣、林澤群的壓場能力非常好,感染力強。然而,現實比小說更迷離,於是一切失色。
坐在我旁邊的人如某人的鬼魅,他使我有與某人同賞此劇的錯覺,而且離開之際,該人竟與我同路。我們沒有交談。而當天正是日本地震。一切如隱喻。
這是頭七。我們不能再同路了,但我們在那短暫的時間以奇怪的方式相遇了,不能相認,但看見你的一颦一笑,你的姿態身段,溫暖我心、繞繫我心。而我知道,頭七以後,你我都要各自上路。祝好。

___________

HKIFF

1.
記錄片
年年HKIFF於我而言也是記錄片節,今年也不例外。

語路
對賈大導完全失望。我明白藝術家也要吃飯,但如果吃飯的代價是犠牲藝術,這個代價太大。全片似是贊助商的形象廣告,出贊助商logo無問題,問題是裡面訪問的每一個人都小有成就,而他們的精神都給影片統一為贊助tagline裡所宣掦的精神。每個人的片段都片面而淺薄,看不見每個人背後的獨特性。
錢,有時真是萬惡之源。

洋洋大觀
好到不行的記錄片。一個字:靚。睇到嘩嘩聲。
以下copy自泊主fb status,不贅。
"怒推!超靚海洋世界!迷樣的拍攝手法,直是與魚同游、在水中活。高超剪接配樂,如同海洋生物隨曲而舞。雖為記錄片,絕無悶場,兼有劇情有訊息。為免劇透,從略,但單看珍貴且華麗的海洋和海洋生物畫面已值回票價有餘。3/4還有一場:http://www.hkiff.org.hk/chi/film/detail/35122-oceans.html"

完全和平手冊
好到不行的記錄片2。日常、細碎,但真實就在其中呈現。我看見網上有評論指此片不知所謂,拍下貓拍下人咁就係記錄片,係人都可拍到云云。如果敍事明徹如簡單線性的說明文字,那還是現實嗎?人與貓的世界交疊,互相反映,生與死、排斥與接納、愛及關懷,群體、社會等,於人於貓,都是如此。和平,就是如此斑駁細碎。

呃錢帝國
好到不行的記錄片3。
同樣copy自泊主fb status,不贅。
"探討的非常透徹,而且易明。連我這個零econ底的人也明白。(反之,其實這些東西真的很難明嗎?還是有關人等不想你明,你愈白癡就愈易呃?)"
"推介!
到底金融海嘯是甚麼一回事?我們現在又真的已經平安大吉了嗎?
為什麼這麼大一件事沒有任何華爾街人士要承擔法律責任?爲什麽始作俑者拿著大筆花紅安然無恙的離開?爲什麽政府的監管措施仍然沒有重大的改變?
為什麼我們現在的工時愈來愈長,卻愈來愈窮、生活質素又愈來愈低?
透徹探討現今制度中的問題,觸目驚心!而且非常簡潔易明。"
不過,我後來又想,或者真的不如我所說的易明。人們在表演/放映場內的奇怪舉動,我也見的不少,甚麼談天呀,電話響呀,咳呀,拍照呀,翻手袋(拉鏈聲呀、魔術貼聲呀、膠袋聲呀、鐵盒香口珠聲呀)呀…但我沒有見過有人會以為文化中心大劇院可以吃蘋果的。完場,那邦人喊:xx銀行呃錢。第一次看見有人在文化藝術場合中示威(還要是廣義上與他們同一立場的場合)。原來是"苦主"。我明白,有些"苦主"們到現在仍得不到賠償,但,他們有否嘗試了解問題的核心?如果示威一味只求自己的權益,那些示威必然薄弱無力。於是,銀行、甚至整個攪挎世界的制度和機器依然強大。幫助他們明白此事核心的電影,完場時換來他們的回應竟與他們在xx銀行門前叫的口號相同。
難,難啊。

粉紅一姐
也很好。在印度推女權,又階級又社會習俗,難難難。影片拍攝sampat的保衛女權工作。喜歡影片展示sampat的矛盾與艱難,人無完人,但如此又對她的工作和堅持有多一分尊敬。

總的來說,今年的紀錄片節(忘記賈大導)很快樂!

2.
動畫
fb友人說今年的動畫明顯兒童化,但可能我根本與兒童沒有多大分別(一樣的低能),所以也就不太覺得吧…

豆富小僧
啲畫風…我以為我睇緊藍貓、成語動畫廊或者小倩…日本啊,堂堂動畫大國啊…
而且,呢齣就堅係細路片。啲故事轉接真係細路先會接受到…
不過,就當係了解下日本嘅文化咁囉。睇下日本妖怪同狸貓大作戰,原來妖怪代表人對大自然的懼怕/敬畏,而狸貓代表貪婪。
回到現實,日本人真係好尊重佢地傳統嘅文化,可惜同時都養得啲狸貓幾大隻…本來地震都唔會咁大件事,但一個核泄…

刺痛我
拿,即係咁。我明你個故仔想講乜,而你又係獨立動畫人,無財無勢,但無可能行行企企畫面正正常常,到動作畫面唔係避就係一鑊粥咁架,我啲投入感無晒囉…

幻象師(終於有一套好的…好滾動…)
美麗而哀愁。畫面好美,故事灰到爆燈。男人的性別鉫鎖,社會的無情發展,令人唏噓…

3.
Abbas Kiarostami
偶然在訂票前的日子碰見某位熱愛電影的前輩w,興奮地向我(其實向人人也是如此)推介基阿魯斯達米,伊朗籍國際名導。於是一於去開下眼界。但其實都是是但選的。不過,真的,好厲害。

橄欖樹下的情人
真實,虛假。

家家家課
教育問題。而我覺得,如此編排,導演大槪是要說,切入學生的個人問題,才是根本?

童心一二三
很喜歡他用handheld來拍攝。不再只是慘情的烏干達,而是立體的烏干達,兒童的歡笑,天氣,人們如何面對生活…


(未看,待續)

4.
其他

質數的孤寂

過節 -- HKAF & HKIFF 2011 之二:懷念翩娜

第二個主題節目是翩娜。hkaf有pina生前的舞團演出她編的康乃馨。還有別人記念pina的作品(但我沒有去看)。而hkiff則有3d pina。而媒體上亦不停出相關文章,最好的當然要數明報世紀版的訪問

1.
康乃馨

豐富得難以言說的作品,一切只有回歸碎片。
- 康乃馨被踏,美麗與行進之相違
- 男女舞者均穿上舞裙,在山頂者如我差點看不出差異。而,男與女真的如此重要嗎?人,人生而為人,一切追求探索尋覓之根本,豈有二分為男女?
- 追捕。成規與本性之尋樂之相違
- 紅綠燈遊戲。舞者努力學習的廣東話。規則與潛規則,與規則的破敗。
- 手語The Man I Love。厡來如何努力的表達愛,結果總是虛無。
- 特技人從高處跳下。讓我留下印象的卻是在下面尖叫的女人。驚慌、關心、懇切,是由己而生。
- 舞者請我們一同做雙手外伸再向內交叉的四拍動作,舞者走到一觀眾面前,雙手交疊擁抱對方。於是我們明瞭,原來擁抱不過如此簡單,張開雙手再收回來,但我們只擁抱空氣。這是所有孤獨和軟弱的原點。
- 春夏秋冬。時間如舞者排成的一條線,一直推演,但時間亦如舞者的動作所展示一般,循環往復。於是希望在明天,一切美好。
- 舞者說,我為甚麼做舞者呢。於是,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2
3D pina

電影在pina離去後要如何完成,看來他們是花了好多心思。現在的版本由舞者親述在舞團與pina的相交,交雜了多個pina作品的片段,還有另外在街頭拍攝的舞蹈片段。又是碎片。而碎片,有時候反而最能反映真象。而我給震懾於pina看人性、慾望、關係的透徹。

(題外話。我不停看見舞者動作的殘影。是3D技術的問題嗎?)

Saturday, April 23, 2011

師說(瑜伽篇2)

1
戰士第三式。老師說,不是要身體往前彎多少,而是要腳提起多少。先提起腳,腳提起了多少,身子才往前多少。做瑜伽呢,我們在前面有一個目標,後面有一個目標,只有後面的目標做得好,才能達到前面的目標。

對。也不只是戰士第三式,就是簡單如直立的山式、樹式,其實重點都在根部,腳丫子如何平均地放在地上,已是學問。後面的目標做不好,式子自然做不到,或者做得到,也只虛有其形,無法得到鍛練的好處,反倒傷了筋骨。
瑜伽的鍛練,大概也是生活的道理。前面的目標,風光而有形,你的成就,人人可見。事業、學業、外貌等,皆屬此類。人生呢,後面也有些目標,不過呢,做得好不好,除了你自己,沒有多少人會知道,也沒有多少人會關心,除了少數非常愛你的人。而這些,其實才是生命裡最重要的事,因為這是前面的目標的根基。健康、親情、愛情等,皆屬此類。
名利等前院風光,我並無多少渴求,得著多少就由人評價好了。只是這十年來接連後欄失火,我只覺進退失據。世事紛擾,讀書人本該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未能參與和供獻更多,我是於心有愧的。而最近低潮更覺所有天賦都離我而去,擔心並非沒有。
但是,我記起多年前的自己。雖然一直以來似是理論與工藝雙軌行進,其實各有旺盛和衰落的時間。我記得我當時的安然。其實那安然沒有道理,就是單純的知道會沒有問題。而的確,最後事實證明,那只是休息、沉澱和轉向。雖然有些能力衰落了就失去了,但轉向所帶來的生機,盈然。記取過去,於是,後欄失火,就去滅火和重建吧,根據瑜伽的道理,只要做好這些別人看不見的事,學懂如何用力和放鬆,前面的事只要輕輕鬆鬆的按部就班,一切就會好,倒不用心急去面對和處理。至於當下,必須要做的,自然要努力做好,至於其他,我會傳達我的祝福。

2
課後,一位同學留下來問問題,她說,她已練習多年,但依然做不好。
老師說,我看出你沒有把式子做深。
我怕痛。
那不是痛,而是你沒有尊重自己鍛鍊的時間。

我不好意思偷聽下去,於是離開課室。但,我記住了。尊重當下。無論何時何事,自己有沒有專注?有沒有放下其他的事?有沒有尊重自己、尊重別人、尊重當下?這是提醒。

而當我離開課室,我收到母親的口訊,有一家族中的長輩命危。
因為無常,所以要尊重當下、珍惜當下。還有,珍惜眼前人。

Wednesday, April 20, 2011

過節 -- HKAF & HKIFF 2011 之一:巴赫聖樂節

今年藝術節一副以巴赫聖樂作主題的模樣,我也高高興興的訂票去了。
世事總是難料,到拿著票子去音樂廳的當兒,我的心情在谷底,而巴赫說,神恩永在。

(依時序)

1.
鈴木雅明與日本巴赫古樂團
巴赫清唱刻及詠嘆調

2.
鈴木雅明與日本巴赫古樂團
聖馬太受難曲

感動不已,詳見另文,不贅。

3.


















HKAF plus
Music & Architecture Tour

Route : Central / Mid Levels
 Sacred Heart Chapel
 The Hong Kong Catholic Cathedral of the Immaculate Conception
 St John's Cathedral

- 能夠到不對外開放的小聖堂參觀
- 學懂chapel, church 與 cathedral的真正分別 (從前我的理解是錯的)
- 欣賞到歌德式與意大利文藝復興式的建築
- 在St John's Cathedral 聽Die Konzertisten演繹的巴赫經文歌:Komm, Jesu, komm!(來吧,耶穌), BWV229; Singet dem Herrn ein neues Lied(向主唱一首新歌), BWV225。
- (圖)主自有永有,from alpha to omega

4.
HKAF plus
Bach in Situ
St Andrew's Church

Der Geist hilft unser Schwachheit auf (聖靈幫助我們的軟弱), BWV226
Fürchte dich nicht(不用恐懼,我與你同在), BWV228

動聽的合唱與神聖且熟識的教堂環境,好像衪在親自安慰我。
很感謝Die Konzertisten對巴赫創作樂曲背景和當時在教會內的工作生活的講解,好像為我在聽Thomanerchor之前來一場小補課。 :)

5.
聖多馬少年合唱團(Thomanerchor)
Magnificat in D (D大調尊主頌), BWV243
Mass in B minor(B小調彌撒曲), BWV232 (Kyrie & Gloria)

這是我有史以來買的最貴的一張表演門票,附近坐的人完全是另一個階層的人,已退休的女士與友人、upper middle class父母與他們的孩子… 而所有所謂本土文化藝術界和帶有相關氣息的物體完全消失,附庸風雅之高官等角色亦不復見。而我覺得這並不單與錢相關。我在Pina碰盡所有所謂本土文化界的人,而在雲門碰盡所有附庸風雅之士,那些貴價的門票亦不見得平宜。古典音樂界長年自我封鎖,門檻高不可攀,或許是原因?我不知道,亦與己無關,我不過是個因緣際會,闖進異地的外星人。而以下寫的,大槪所謂古典音樂界只會不齒。
_ _ _

經過鈴木雅明與日本巴赫古樂團的聖馬太受難曲,身體已經適應了那種感動,呼吸比較能夠順暢了,但心裡還是感動的。看著台上的小男孩,他們完熟地演釋巴赫的作品,而幾位演釋女高音的獨唱者,一人站在台前演唱,他們不過幾歲。想起這隊少年合唱團是巴赫在萊比錫聖多馬教堂任職時所帶領的合唱團,想起這些獨當一面享盡掌聲的男孩在不過數年後就要因年長轉聲而不能再唱…我無法想像那些孩子要如何適應和面對轉聲的"青少年危機"(對比"中年危機")。他們人生裡最光輝燦爛的日子,在其踏進青春期的當下就要消失。而,要把巴赫的這個合唱團延續至今,那裡面到底有著多少個那樣的孩子?卑微而偉大。
_ _ _

獻花與安歌。完場,工作人員向領唱及獨唱者獻花。他們把花獻給萊比錫布業大廳樂團裡的女樂手,就是台上寥寥可數的那幾位女性。可愛的小紳士。

我們拍掌。他們站立、坐下,進後台、上前台。然後,出乎意料地,合唱團清唱了一小段聖樂,作為安歌。我以為天使降臨,頌讚神恩。直是天籟之音。神的創造,人手造的,無法可比。聲樂原來就是最美的樂器。
_ _ _

聽完天籟之音,癲咗。在音樂廳外的攤位以貴價買了Thomanerchor的St Matthew Passion和Mass in B minor。回家過進i-phone,聽著聽著,我了解到,原來音樂會與CD的確是兩回事。我說的,不是質素的問題,而是,音樂會是一個整體的經驗,如儀式。我能看見到底弦部還是管部在演奏,我看見獨奏者站起來;我看見合唱團這部分在唱一音、那部分在唱二音,我看見獨唱者慢慢步往台的前方;我看見指導以肢體與成員溝通交流…雖然據聞專業的欣賞者加上專業的音響,能分別出第幾行第幾個演奏者的瑕疵。而一般有著較好訓練的人都會聽得出不同樂器的聲音。但看見與看不見本身是有其差異的。我差不多是無法從i-phone或CD聽St Matthew Passion,因為我無法忍受那如歌劇的整體經驗變成純然的聲音。不過,我倒是常常在聽Mass in B minor。CD退去了音樂廳裡各種美好和紛擾,回到聲音本身,於是,我開始明白陽照所說的:

"上帝只能被呈示。巴哈音樂從來不曾放掉井然的理性安排,含蓄不誇張地創造著動人的奇蹟。這話什麼意思?奇蹟怎麼可能含蓄?但巴哈的音樂真就是如此,每一個細節都可以被拿出來分析,卻不曾離開嚴謹的規律與秩序,但是嚴格規範下產生的音樂,竟然一點都不乏味,反而充滿了無窮變化與興味。

這是上帝的音樂,或該說與上帝形象最為貼切呼應的音樂。如同世界萬象一樣多采多姿,複雜豐美,卻又都能被統合在明顯的理性、數學安排原則裏。繁與簡的辯證統一,這不正就是人有所求於上帝,希望上帝提供給人的安穩保證嗎?"

聽著,就如讀經,提醒我,主的形象,平靜我心。

感恩,榮歸上主。

Friday, April 15, 2011

時光倒流三十年

早上,路上看見一男子,肩搭過頭笠毛衣,衣袖結在胸前;直條恤衫、西褲,衫腳束在褲內,腰繫皮帶;腳踏素淨黑色皮鞋,稍舊,但看得出是好品質、保養得宜、刷得亮麗;一頭及頸自然微曲的花白髪,鼻樑架著細緻的金絲眼鏡,讀著報,該是路上在街邊報攤買的,手裡報紙堆疊得有點亂,大概已讀了好些。我站在他後面,等待公車。時空錯亂,瞬間恬靜、知性而美好。

Wednesday, April 6, 2011

喜歡的,不都對己有益

在讀網站「活法兒」給我寄來的、適合我的、關於這個節氣(清明)的養生小點子。

它説:鬱悶時常喜歡吃「可口」食物,因為蛋白質含量高的食物可以增加情緒的穩定,但不要多吃脂肪和糖含量高的食物,會增加體內的濕氣,阻礙氣機運行…。

然後,我想起早前,我的中醫給我的訓示。寒的、濕的,要少吃。他一面數哪些食物屬寒屬濕,我的心一面沉。因為,那裡面不少都是我喜歡的食物。有友人說:幸好我不信中醫,否則不是甚麼也不能吃了麼?但我知道,這是我生命裡的功課。原來,喜歡的,不都對己有益。

要記住了。

this is life


a bird and a letter L


抄書:樂評工作者的專業與良知

雖然文章說的是樂評,但其他文藝評論也是相通的吧。
在香港,評論人要完全做到文章所說的那樣簡直不可能,但這是我們的目標!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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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artcriticism.ncafroc.org.tw/news.php?ItemType=browse&no=10

樂評工作者的專業與良知
作者:張己任(東吳大學音樂系教授)

「樂評」是一種專業,是一種智力的顯示,是一種「分析的」行為;是以音樂的演出、或對一首新曲為主要分析對象的專業。而且這種專業與新聞媒體無法分離,「樂評」原是十九世紀音樂報導的產物。因此,「樂評」要比一場音樂的演出,或一首新曲的發表,對社會具有更多、更廣的影響力。一場音樂會只能對參加這場音樂會的觀眾產生某種程度的影響;然而一篇「樂評」卻可隨著媒體的傳播影響許多不在場的人。因此「樂評家」其實也是新聞工作者,除了必須具備作為「樂評家」的專業以外,也必須同時具備新聞工作者的專業與倫理!如何能做到「中肯」是樂評家的一個難題,也是「樂評家」必須具備的的「良知」!尤其在目前網路盛興的時代,這種「良知」顯得益發重要。

二十世紀中後期美國「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最受人推崇的樂評家、也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以「樂評家」獲得普立茲獎(Pulitzer Prize)的人物,哈羅德‧荀白克(Harold Schonberg, 1915 – 2003)在他的文集《面對音樂》(“Facing the Music”)的序文中寫道:

「美國老一輩的作曲家與樂評家湯姆笙(Virgil Thomson,1896-1989)有一次提到,他可以『中肯』的態度來評論他的祖母,而其論點將不因與其祖母之『親情』而受到影響。我十分懷疑這種可能性。一個人豈能『無情』至斯?音樂圈的範圍窄小,門戶並立,而且彼此之間相互攻訐的可能性也很大。沒有人會相信『時報』的樂評家能為他朋友的音樂作品或演出,寫出不偏不倚的公正評論。基於這個原因,『時報』樂評部設有一項規矩,即是『時報』的樂評家不准與採訪或評論的對象有較接近的關係。如果兩人關係原本密切──這常是在所難免的──那麼這位樂評家就喪失了採訪或評論這位音樂家的資格。我也曾經面臨這種情形……

「基於同樣的理由,『時報』樂評家本身也不能同時具有演奏家或作曲家的角色。因為身為『時報』樂評家的關係,姑且不論他自己有多耿直純正,一些指揮家、演奏家或一些音樂團體會恭維他,邀他演奏或委託他作曲,或演出他的作品,這勢必影響到他以後評論的份量。

『時報』的樂評家也不容許為『時報』以外的刊物寫作而接受報酬。如果容許接受酬勞的話,那麼『時報』的樂評家就可能接受『紐約愛樂交響樂團』、『大都會歌劇院』或其他音樂機構的酬勞,這也將影響他的評論工作。有些報紙的樂評家不時為人寫節目解說、唱片解說之類的工作來增加他們的收入,雖然情由可原,卻仍然令我不齒。」

哈羅德‧荀白克在「紐約時報」樂評部立下的規矩,是有志於從事樂評的人應該嚴肅以對的評論倫理。

信守「中立」是樂評的倫理,但是要成為一個樂評家,本身仍然需要一些基本條件。被譽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樂評家之一的蕭伯納 (Bernard Shaw, 1856-1950),曾寫了一篇《如何成為一個樂評家》,這篇文章是每一位想要成為樂評家的人士們必讀的作品。文中談到「樂評家」在處理一個演奏會或面對一首新曲時的「難題」。而這些「難題」都牽涉到「樂評家」的「良知」!像是應該如何把一首樂曲或對某次演出的瞭解,用文字來向一群陌生又不在場的讀者顯示清楚,哪一點是「真正」重要的? 哪一點是「不太」重要的?有什麼偏見應該要避免?有哪一點被忽略了?最重要的是,如何能維持樂評人的職業道德?如何能夠不利用身為「樂評家」的力量而誤導群眾?或傷害到某人或某一首作品?不管是「蓄意」、疏忽、一時情緒化、或因為渴望表現而產生的傷害….等等,都要避免。

要能面對這些「難題」,蕭伯納認為一個樂評家必須要先具備三種能力:一、要對他所評論的藝術,具有足夠的興趣與修養;二、必須知道如何使用文字;三、必須知道如何批評。除了這三種基本能力以外,蕭伯納也認為,一個樂評家必須博學多聞,必須要瞭解經濟與政治對音樂活動的影響,也必須對各種藝術有足夠的認識;還要具有對讀者提供認識音樂概念、認識批評及認識批評理論的熱忱。此外,蕭伯納也特別強調,一個樂評家必須要能經濟獨立,這樣他才能免於不由自主地受到各種牽制。

如何才能「對他所評論的藝術,具有足夠的興趣與修養」?對某種藝術的「興趣」或許牽涉到一個人與生俱來的一種「性向」,不能強求;但對某種藝術的「修養」卻絕對是後天的努力而來。

「必須知道如何使用文字」,原本是作為樂評家的基本條件,蕭伯納特別提到文字的使用,當然是有更深一層含意的。荀白克也意有所指的說:「如果你有清晰而有力的見解,並且對這些見解具有強烈的信念,在表達這個見解之時,帶有自負的意味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在我們這些樂評家之中,有些同仁至少學會了怎樣用禮貌而文雅的字眼來表達我們的自負!」

「樂評」一直是台灣樂壇最弱的一環,台灣的報社中從來沒有專司樂評的職位,更別說設有樂評部了! 在這種情形下,經濟獨立對台灣樂評工作者似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應該如何拿捏,是台灣樂評家的一個難題。多年來,許多的音樂家們就感嘆我們的聽眾太少。很多人歸罪於沒有培養聽眾!然而沒有培養聽眾又是誰的責任呢?音樂教育家、音樂家當然要都要負一些責任,作為媒體人的樂評家卻也不能推卸他的責任。因此台灣從事樂評的工作者,特別需要具有對讀者提供認識音樂概念、認識批評及認識批評理論的熱忱。

回顧過去近三十年來台灣的樂評,一九八零年代的台灣的樂評雖然較少見,在專業性方面或許部份也有所不足,但大致還維持有相當的新聞道德與倫理;一九九零年代隨著解嚴與媒體的開放,造就了一些敢言敢批,但在專業與新聞道德方面卻令人不恭維的「樂評人」,譁眾取寵的言論不僅傷害了許多音樂工作者,也誤導了一般大眾;隨著網路的發展與音樂雜誌的沒落,二十一世紀初的樂評在平面媒體上明顯衰退,網路上的「樂評」卻是欣欣向榮、五花八門的多元現象!這種現象雖然可喜,卻也浮現出「民粹」與缺乏「專業」的問題。

哈羅德‧荀白克與蕭伯納對成為「樂評家」的要求,與身為「樂評家」所需具備的「良知」,現在看來顯的益發令人深省!

抄書:無論走得多遠,要面對的其實也是藏在自我中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對不起,又抄書了。)

韓麗珠。另一位我喜愛的同代女作家。

喜歡她這篇,關於在香港這個地方生活的人的所擁有的文字和書寫、關於一個人在外。還有這一小段:

J 不止一次以批評的口吻對我說︰ 「你想得太多。」每次我想起她的話,也在心裏以不同的方式反駁她。我們的相處並不和諧,也大概不會再相見,但她是我生命裏難得的老師(正如美術館門外的工作人員,或向我問路的男子),讓我明白,無論走得多遠,要面對的其實也是藏在自我中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嗯。到底要面對的,不是別的甚麼,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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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別人的地板上

文 韓麗珠
2011-02-06 明報

編按:過往,我們或會都好奇於遠赴美國愛荷華大學交流的香港作家,他們參加大學這個一年一度的國際寫作計劃,和世界各地作家聚首,將是怎樣的相遇和衝擊?去年的參與作家為赴美的韓麗珠,她嘗試以割裂的關鍵詞重新組合數月間碎片般的體驗,讓我們瞥見家鄉和異地之間的斑駁,尋找空間與無家可歸對峙時,寧靜而緊張的寫作狀態。

後來我一直不知道怎樣把在愛荷華的經歷變成文字。當我身在那個小城的時候,在面書上總是有朋友問我︰ 「怎麼了?想知道你在那邊的生活。」然而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告訴他們。甚至,彷彿無論哪一種形式表達也扭曲了它本身。有些事情難以言說,或許幾乎所有的事情一旦傳達便不免面目全非,能重現的似乎只是它們如碎片那樣的本相。

飢餓

切實地讓我知道,自己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國度的,並不是令人自覺有如囚犯的機場關卡檢查,也不是車子駛進愛荷華巿中心時人煙稀少的草地或反映在河面上的陽光,而是那個小食包裏的babybel 乳酪。

「只是想到你們可能會餓。」到機場迎接我的是大學裏的司機,那是個年輕的女孩,外號「動物母親」。她笑把一個紙袋遞給我,內裏有小麥包、水果和圓扁形的babybel 乳酪。

夜深時我醒來了。那是香港的日間。我感到自己的腸子在蠕動,但內裏空空如也。我懷念飛機上的食物,那份冰冷的三文治,以及上機前吃的拉麵和小籠包(以後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對於麵食和小籠包的欲望始終無法得到滿足),於是把小食紙袋打開,撕開了包裹圓扁形乳酪的紅色蜜蠟,把乳酪拌麥包一起吃下去。

那無法抵消飢餓,後來,飢餓像毛衣上破了的洞不斷擴張,但在午夜寂靜的房間裏,我生出了幻想,在接下來的十個星期,我要搜購很多很多babybel,把乳酪圓塊一個接一個吞下去。那是一種新的味道。

語言的憂愁

在一張註明了三十多個來自不同地方的作家的表格上,我沒有釐清自己來自一個城巿,而不是一個國家。接下來的很多天,無論我如何努力,向那些查問關於我居住的那片土地的人解釋,我住的城巿和它所隸屬的國家,擁有不同的文化、習慣、價值觀、經濟、法律制度,書寫和言說的語言也不同,那並不是相同的所在,我並不歸屬於我的國籍背後那一片宏巨的歷史。但我始終無法說清楚。各種輕微的、不重要的、難以察覺的誤會便層層地堆疊起來。

喜歡詩和音樂的作家CW 告訴我,在他居住的地方,音樂並非由腦袋生出,那來自肚腹。「而肚腹,」他摸自己的胃說︰ 「連土地。」我便明白了為什麼總是感到飢腸轆轆。我缺乏的並不是食物,而是安居其中的語言。在愛荷華,我只能說英語和普通話,日常生活的對話似乎沒有出現嚴重的問題,但在這兩種語言中也沒有熟悉的位置。

我書寫的並不是廣東話,也不是普通話,那是一種擠壓在三種語言的夾縫之中的語言——是以廣東話朗讀起來的普通話,攙雜了廣東話用語、思維方式和用法的中文,像一種拙樸的翻譯文字,包含許多不確定和可能。我可以一天不對任何人說出一句話,但每天都在腦袋裏進行不同的對話和編寫字句,那是內在的語言,有時候,外在的語言跟內在的會互相影響。

如果那也算是一種鄉愁,我所想念的大概並非一個確切的空間,而是能躺臥其中的語言。語言最大的功用或許並不在於對話,而是界定、建構自我、意念、與他人,甚至世界的關係。如果通過一種語言可以開啟一個世界,遠離一種語言,便與原來的世界漸行漸遠。

在一個討論國際文學的課堂上,我必須介紹我來自那地方的寫作狀和文學,於是我告訴他們,在我出生和長大的地方,人們說的並不能寫下來,會寫下來的大概也不會說出來,寫便成了一件遠離日常的事,在寫作的過程裏,寫作的人往往不斷發現那些只屬於他們個人世界的語言。

在那語言的縫隙,我們相對地自由。我不肯定,要是我並非在那城巿成長,是不是會選擇寫。下課後,收到作家A 的電郵,她說她明白。

「我們也有遷徙的歷史。而我們的阿爾及利亞語,也漸漸被荷蘭語所取代。」A 說,以我們都感到陌生但竭力要進入的英語。

寧靜

我住在大學內的一所酒店,227 號房間,四堵牆壁和一扇門界定了每個寫作的人擁有的基本空間——最初,我那樣以為,卻忽略了,在一個多種族的環境裏,膚色、國籍,甚至發音都先入為主地決定了人際網絡,或我們對彼此的想像和期望。

X 和J 並不隱瞞對於我把大部分時間用於寫小說的不滿。

「你應該多曬太陽。」J 說。

「你不能整天關在房子裏。」X 說︰ 「你是個獨行俠!」

他們說,在他們的國家,寫作的人都注重聯誼,而我不但皮膚的顏色跟他們非常接近,而且護照上的國籍,就是他們的國家。

某個下午,我以生病為理由推掉他們的飯局以後,看窗外,外面是另一幢大廈的背面,忽然想到,要找天獨自到酒店外的河邊散步,那是房間的窗子看不到的河。

而且領悟了,無論在哪一個國家,或哪一個群體,也無法不劃定界線,那根跟不同的人保持的,不容踰越的界線,無形的,卻必須比任何牆壁穩固,如果我要守內心某個非常寧靜的角落。

顏色

在旅行中,我們定期到更遠的地方旅行。在芝加哥,走出了兩個人的房間以後,我獨自外出遊逛。我只是在那裏停留了一天,在一天裏,有兩個人向我問路。最初,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無法從我的外表判別,我並不是在那裏土生土長的人,也不會知道路,而且我的手裏,拿一份供遊客用的地圖。

那個夜裏,回酒店的途中,一個深膚色的年輕男子走到我跟前,問我一間醫院的所在,我告訴他我是旅人,並不認得路。他的神色便崩潰了,說了一口粗話。我有點害怕,向另一個方向走遠。

只是走到兩個街口以外,才想起,他要到醫院做什麼?是探望一個重要的人,還是有不得不急辦理的事,為什麼我不指示他問附近店子的員工,或熟悉街道的人,而先想到他可能會對我生出危險?但那時候,我已走過了兩條街,他大概也走了更遠的路,已經無法回過頭去。

旅行中的旅行最後一站是紐約。在旅行中,我遇到的店員、侍應、美術館內怒氣的檢查員等,為數不少都是深膚色的人。在紐約的現代美術館門外,每天早晨開館的時候,都排長長的隊伍,尾巴延伸至人群裏。那天,我問門外一名深膚色的工作人員應該在哪裏排隊,他只是彎起了一邊嘴角說︰ 「You are bold.」再說︰ 「You are confident. Very confident.」我可以感到當中的惡意。為了這樣的事,我氣悶了大半天。在那裏,我感到四周都是關上了的門,而我只能在許多的門外經過,蹓逛。只是在一天快要完結的時候,忽然覺得,我其實無法完全明白他們的狀,例如在攝氏6 度(或更冷)的早上,站在美術館門外,看在街上來往的人,並回答相差無幾的問題。我只是知道,所有負面的情緒,源頭都是生活裏形形色色莫以名狀的痛苦。在莫奈的一幅畫前,我站了很久很久,並且第一次發現,蓮花池裏,包含他所看到的一整個世界。

J 不止一次以批評的口吻對我說︰ 「你想得太多。」每次我想起她的話,也在心裏以不同的方式反駁她。我們的相處並不和諧,也大概不會再相見,但她是我生命裏難得的老師(正如美術館門外的工作人員,或向我問路的男子),讓我明白,無論走得多遠,要面對的其實也是藏在自我中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回家

我曾經生出了想要在愛荷華一直住下去的念頭,也曾經以為,當我回來後,會非常懷念在那裏的一切。可是,從紐約回香港的飛機上,我只想盡快回到自己的家,跟親密的朋友和人相見,踏在自己的木地板上。 遠行確實是美妙的,但沒有什麼比回家更好。

(標題為編者擬)

Tuesday, April 5, 2011

別了,鞋子



2009年,它因為如此,成為我的鞋子。

它陪伴著我,無論在友人的婚禮裡,平日上班逛街,還是風雨交加的日子。它充分的展現著它應有的價值。漸漸,皮料的面層與底層剝開,鞋底變滑了、裂開了,穿在腳上好像也愈來愈鬆了…於是,秋天過後,它就一直躺在櫃底。今天收拾地方,為它拍個照,正式跟它告別,送它到垃圾桶裡。

感謝你的陪伴和辛勞。別了,鞋子。